三堂会审②（唐周x白漂亮）
唐周的裂魂不是唐周？
听到这话，白漂亮心中一动，回转过身子来。却不想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贴着自己躺下，所以嘴唇一下子擦过了唐周的脸边。
虽然白漂亮是个妖，又嫁给了余墨做小妾，还在春香阁当诱饵做局，说起来好像应该万种风情，摇曳生姿才是，但实际上是个十足的傻子，浑浑噩噩，不通情事，所以那小天师白莹莹似雪的脸蛋子忽然往自己嘴边这么一送，小花妖立刻被定住身形一般，浑身僵硬得仿佛死透了，生怕那个怕羞脾气又大的小天师恼了，一巴掌给她拍进墙壁里去。
唐周却没有恼，反而有些小小的得意，他看着天花板，然后又说道：“他们都说，这个魂魄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因为我死而复生，魂魄碎了，所以他就经常离体游荡。可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他……他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与我截然不同。他在找一个人。”
“找谁？”白漂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身体也微微抖了起来，好像她的身体十分渴望这个答案似的。
但是白漂亮自己并不那么好奇，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唐周像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他只是说：“他找谁，与你这个小花妖有什么相干？”
白漂亮被怼了一下，心里老不服气，撅着嘴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不是要找那个颜淡吗？”
唐周一下子坐了起来，拉着白漂亮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和你说的？”
白漂亮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脸上有些发烫，却也没动，只是说道：“就是你的裂魂说的啊，他拉着我哭，还叫颜淡什么的？对了，小人天师，颜淡是谁啊？”
唐周支吾了几声，然后说道：“什么盐蛋甜蛋的，我怎么知道？”
“真是没劲！”白漂亮怏怏地躺好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的手始终在唐周的手心里。
这俩人谁也不说话，肩并着肩躺着，手拉着手握着，少男少女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欢喜含在弯起的嘴角和眉梢上，欲语还休，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自打白漂亮跟着唐周进了凌霄派，便以多加教导为由一同吃一同睡，念经打坐都在一处，丝毫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掌门见了十分不悦，让唐周注意言行，唐周却说自己既然已经修行，那么便不会受世间凡尘的束缚，自在随心才是本性。
道远也觉得十分不妥，便私下里与唐周说道：“你现在年纪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不注意这些呢？就是你不在乎，那白姑娘呢？她能不在乎吗？你这样她心里多困扰呢？”
“她与你说了她很困扰吗？”唐周问道。
“那倒没有……”道远想了想说，“但这是人之常情，女孩家最注重名节，你与她这样没有防备，以后她如何嫁人生子？”
“若是，若是没人肯娶她，我还俗娶了她就是!”唐周倒是十分仗义。
“这是什么话？你可是凌霄派立派百年最优秀的弟子，全派上下都等着你光耀我派，你要还俗娶妻？先问掌门和你死去的师父答应不答应。”道远气道，“更何况……你问过那白小姐吗？白小姐可是有过丈夫的，虽然是个鱼妖，但是人长得却挺精神，也许她还心系于她也说不定。”
“那不可能，白漂亮也不是自愿做小妾的，她是被迫的，这我知道。”唐周说道。
道远却摇摇头说：“你我是同门，又是一处长大的，所以有些话别人不敢说，我敢说。你天生神力，功法纯厚，派中人都不及你万一，可同时又身负裂魂病痛，苦不堪言，所以养出了你外冷内热，骄傲放纵的性子。凡是你想做的，必没有做不到的。可是，有些事，在做之前还是要探清楚为好，免得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成了一场空。”
唐周不喜欢道远说的这些话，他虽然没有与白漂亮直言过，但是他觉得他心底里那份小心思，她是知道的。
不过这位大师兄却也提醒了唐周，眼下的日子虽然快活，但终不长久。
也许真的应该与她说一说，若是……若是真的他们想在一处了，那他便行在一处的法子。
道远劝诫不成，反而把唐周那点心思勾了出来。小天师窝在椅子里思来想去，又是高兴又是羞耻，坐立不安，上蹿下跳。
不过另一边的白漂亮却还在想着一桩别的事儿。
那就是余墨。
话说余墨已经被压在降妖堂里月余，不知生死如何，虽然唐周说那里的妖只是被镇压和净化，不会伤及性命，但白漂亮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
但是她法力低微，一时间又想不出救人的法子。
紫麟倒是对此事十分上心，又悄悄探了那降妖堂几次，回来与白漂亮说道：“那堂里有古怪，不但有镇妖的法术，还有一丝别的邪术，那里有血腥味，有惨叫声，我虽然只在门口瞧，却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余墨岂不是完了！”白漂亮起身道，“咱们赶紧去救人吧！”
紫麟一把拦住她：“哎呀，真是做妖丢了脑子，连我这样有些仙法的仙龟都只能在门口巴望巴望，你这朵小花，刚过去就被捻成粉末啦！”
“那怎么办？我们虽然是妖，但是也要讲义气，妖要救妖！山主他确实有错，但是也受了惩罚，我不想看他死。”白漂亮急得团团转。
紫麟想了想，然后说道：“这降妖堂倒也不是谁都拿它没办法……”
“这话什么意思？”白漂亮问道。
“你的那个小丈夫唐周，知道吧？我看他的功法纯厚得堪比上仙，这样的降妖堂，他一次能打八个，你懂吧？”
“啊……我以前求过他救余墨，但是他不肯的。”白漂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啊，那他也不是我的小丈夫啊，人家是天师呢，不要胡说！”
“那个小天师我看已经准备还俗娶媳妇了，没准聘礼都给你准备好了也说不定。”
“没有吧……”白漂亮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真是奇怪，以前也曾嫁给余墨做小妾，但是却无知无感，有没有丈夫一个样。可是如今，只是这个小乌龟只是信口开河，白漂亮就好像真的马上就要上花轿拜堂成亲一般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摆了，又娇又羞得反倒像是真新娘一样。
紫麟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的婚事先放一放，先把那条鱼救出来，再晚一些怕是要成鱼干了。你让唐周救余墨，他肯定是不肯的，但若是来救你，那就不同了。”
“……你不会是让我骗他吧？那天师脾气很坏的，我可不敢。”白漂亮想到自己关进玉葫芦里的时光，立刻摆手。
“当初他抓你，你当然怕，但现在是你降住了他，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听你的，你就信我的吧。”紫麟说道。
白漂亮虽应了下来，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转来转去，再抬眼看已经是天黑。
饭菜摆在桌子上已经凉了，白漂亮也懒得端了去厨房热一热，就拣着吃了点酱瓜咸菜。
唐周进来看见小花妖咬着筷子闷闷不乐，便问道：“怎么不吃饭呢？可是不舒服了？”
白漂亮一见唐周，便立刻心虚起来，一连摇头。
唐周觉得小花妖摇头的样子好像拨浪鼓，十分有趣，便往她脑袋里敲了敲，然后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包点心来。
“知道你馋，不爱吃这里的饭菜，给你买的白玉糕，拿着吧！”
白漂亮接过白玉糕，也不吃，只是拿着，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唐周见她还不说话，便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然后问道：“可是真的病了？若是从前，你的话比树上的雀儿还密，今天怎么一句也没有了？可是欠了帐，把嘴当了还债了？”
白漂亮知道唐周在逗自己，便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迟疑地问道：“唐天师，我有话想问你。”
“你问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为了这个人上刀山下火海吗？”
唐周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别人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的确如此。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把命给了她，我也心甘情愿。”
唐周的话好像擂鼓一样打进了白漂亮的心里，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是打颤的。
“……若是，若是最后你发现，这爱也许不值得呢？”白漂亮又问，“比如门户不当，比如人妖殊途，比如……”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就是值得！”唐周打断道。
白漂亮又不说话了。
唐周红着脸，哼唧了半天，又说道：“其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这些日子以来，你我同吃同住，未曾分开。我想，我应该是心悦于你……”
“啊……”白漂亮抖了一下。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怎么觉得的呢？你只是觉得我是个天师，还是还有其他的……”
“我也不知道……”白漂亮说道，“况且我成过亲的……”
“我不在乎，而且那也不作数！”唐周急急地说道。
白漂亮心乱成一团，想着紫麟的计划，又想着唐周的告白。
唐周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只银制的手镯，上面雕刻着一朵小莲花和
一只小莲蓬，看起来十分精致。
“这个是我让山下的银匠打的，我和他说了半天，他大概也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所以只能做成这样了。”唐周把白漂亮的手拉过来，“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你不要嫌弃，因为这上边有很厉害的法术。”
镯子套在了白漂亮的手上，然后问道：“什么法术？”
“步离锁，入尘为开，破空为闭，到时候如果你遇到危险，就唤咒语，你就会飞到我身边了。又或者我身边太危险，你要远离，也念动咒语，你便飞走，这样我以后要是打斗，也不会伤到你。”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我是妖，你是捉妖师，你不该保护我的。”白漂亮低垂着眼眸。
“那有如何，我捉妖只捉害人的恶妖，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心悦于你，合该保护你的。”唐周说道，“你若愿意，我让那只鱼妖写了和离书，到时候我便还俗不做天师了，我要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是没本事的糊涂蛋，我还可以捉妖，驱鬼，可以养活你的。我们就一辈子都在一次，可好？”
白漂亮觉得，这样的美梦好像上辈子也做过一次似的，熟悉得很，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最后竟然流下来眼泪。
唐周见白漂亮哭了，便慌了神，以往的精气劲儿全然不见，只剩下小男孩的笨手笨脚。
“别哭啊，你怎么伤心了？你……你不愿意吗？”
白漂亮摇摇头：“我没有不愿意，这样漂亮得像玉人似的小天师对我神魂颠倒，我敲锣打鼓地炫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
唐周心上人被夸了几句，脸上便透出些粉色，像是桃花似的，又艳丽又明媚。
“只是，唐天师，你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啊……”白漂亮又嘱咐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会忘的。”
唐周自然欢喜得不行，开始动手写辞别文书，想要退出凌霄派，还俗娶妻生子了。
而白漂亮则有着另一番计划。
过了几日，降妖堂外的铜铃突然叮当作响，声音排山倒海，甚是骇人。
有一个小弟子跑出来喊道：“白姑娘被降妖堂吸进去了！”
唐周立刻白着脸出来问：“怎么回事？”
那小弟子气喘吁吁地说：“我见那白姑娘从降妖堂走过，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忽然那白姑娘惨叫一声，却被降妖堂里的镇妖法术吸了进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唐周便飞身到降妖堂。
“唐师兄，降妖堂没有掌门法令，不得擅自打开。”小弟子劝说道。
“掌门那边我来受罚！”说罢唐周一脚踹开降妖堂的大门，连门上的铜铃都打翻在地上。
堂内黑漆漆一片，隐隐都是妖怪的哭声。几根蜡烛似明似暗，发出幽幽的火光。
“白漂亮？”唐周轻声喊道。
过了一会儿，唐周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唐周……”
唐周回过头，看到了白漂亮的脸，惨兮兮的，像是被吓到了。
“你怎么被吸到这里来了？这里十分危险！你可是把我那符咒弄丢了？”唐周小声问道，“来，我带你出去。”
唐周拉着白漂亮的手走出降妖堂，然后又嘱咐道：“一会儿你就说是里边的妖把你抓进去的，听到没？”
白漂亮低着头不说话。
一路走到了正殿处，唐周忽然觉得白漂亮的手里有些湿滑，低头一看，却发现小花妖的袖口里藏着一只红眼小黑鱼。
唐周立刻脸色苍白如纸：“白漂亮……”
那小黑鱼滑了出来，变做了余墨。
“余墨！”唐周见了便要打。
余墨闪开身笑道：“怎么？古有白娘子盗灵芝救夫，今有白漂亮骗天师救夫，真是一段佳话啊！”
唐周又气又怒，举剑就刺。
“别伤他！”白漂亮突然挡在余墨面前，“唐周，余墨已经接受了惩罚，他现在法力损失大半，妖元也没了，已经无法作恶，放了他吧！”
唐周举着剑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那剑却不忍心落下。
“你……你那日与我说的话，原来是哄骗我……”唐周哽咽道。
“我没有，我是真心要答应你的，等你放了余墨，我们就成亲。”白漂亮急急地解释道。
唐周听到白漂亮竟用自己的婚姻做筹码，只为换得余墨的自由，浑身难受得如刀割斧砍一半，一颗心更是被揉成了烂泥。
“休要再花言巧语地哄骗我！”唐周一个回转，发狠去刺白漂亮身后的余墨。
“破空！”
白漂亮手上的镯子一亮，便带着余墨飞了数十丈远，唐周再也近身不得。
紫麟忽然出现，一挥手带走了余墨和白漂亮。
唐周垂着手立在大殿外，他的身后只有大门敞开的降妖堂，和大殿上立着的掌门与所有凌霄派弟子。
“逆徒！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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